第八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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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
東方敢將那只香爐裏面的餘燼倒掉，略施小術，在裏面註入了一絲靈力，化成青煙裊裊上升。靈力同樣散發清香，但比人間的香料好聞多了，更有神清氣爽的神效。
做完這一切，魏赟和東方敢雙雙趴在桌子上趴倒，看起來酣睡正濃。
約摸等了一炷香時分，果然聽到外面傳來動靜，有人緩緩靠近。
但那人沒有出聲，而是敲了敲門，等候片刻，又翹了一次，仿佛是在確認屋子裏的人是否睡著，一連敲了兩次之後，終於將門推開了。
那人走到桌邊，一言不發。但東方敢耳明心凈，明顯聽到了將匕首拔出刀鞘的聲音，鼻尖儼然也嗅到了一股殺氣，跟著頭上涼風颯然，匕首刺了下來。
她驀然睜眼，反手勾住對方手腕一扭，身子躍起，將那人按在了桌上。
那人發出驚呼，想要掙紮，但他怎能與東方敢抗衡？東方敢便如淵渟岳峙一般，任憑他如何反抗皆是徒勞。
魏赟也站了起來，看了那人一眼，笑道:“皇上，您這是在做什麽？”
被東方敢制服的中年人咬牙道:“想不到你們居然沒中計。”
從他方才的出手裏，東方敢知道此人沒什麽修為，不足為慮，於是直接松手放開，淡定的道:“你也太不聰明了，用這種手段對付我倆，還親自過來動手。”
她本來以為最多是派兩個虛影過來的，到時候她還得盤問一番，而且還不一定能問出什麽東西，可誰知這皇帝竟自己送上門來，省了她一番功夫。
皇上臉上表情十分難看，躊躇片刻，沈聲道:“我勸你們還是早點離開為妙。”
“走是肯定會走的，但得帶著你們一起離開。”東方敢肅然道:“皇上，我有一事不解，你我都是人，無冤無仇，你為何要對我們下此毒手？你是不是知道這個地方的秘密，而且已經與那妖物為伍了？”
皇帝表情陰晴不定，道:“是又怎樣？我只是想好好的當我的皇帝。”
“那你不想回到外界嗎？”
“為什麽要回去？在此地，我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，想要什麽有什麽，一呼百應，可是回到外界，我便一無所有了。不止是我，來到這裏的任何人，一朝進入此地，他們便都不願回歸了，因為這裏是我們的福祉，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地方。”
他越說越激動，越說越振奮了。
“一呼百應嗎？”東方敢蹙眉道:“可我為什麽沒聽你的？”
他一楞，楞完才道:“你們修道之人冥頑不靈，我跟你們無話可說。”
“冥頑不靈的人是你。”東方敢冷笑道:“你以為此地可以滿足你內心的貪婪與野心，可你擁有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嗎？不，都只是用術法幻化的假象罷了，若是有一日，施展術法的東西被收服，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就會蕩然無存，而且這一天已經不遠了，很快就會到來。”
“你說的是你們二人嗎？”皇帝眼睛裏露出兇光:“我知道你們打算摧毀這裏，所以才想將你們兩個殺了。”
他頓了一下，又道:“不過你們不用擔心，這裏只是夢境，在夢境中被殺，你們只是會在外界蘇醒而已，並不會真的死於非命。”
“什麽？”魏赟一臉的不可置信:“你是說我們倆在外面也睡著了？”他一路走來，雖然睡著過一次，但不是已經被東方敢喚醒了嗎？
“當然。”皇帝看向他的眼神中帶著輕蔑，仿佛在說，你不是修道之人嗎，這都沒發現？
“本身是進不來這裏的，只有在夢中，才會來到此處。”
關於這一點，東方敢其實也有預料，估計他們在外面打開最頂層房間裏的那扇門時便不由自主的沈睡了，然後才來到這裏。
東方敢道:“皇上，我想告訴你的是，即便你在這裏當上皇帝，也未必就能呼風喚雨，首先我們兩個就不會遵從你的命令。其次，你現在看似春風得意，可這畢竟是假象，只要造夢樓收回神通，一切都會土崩瓦解，比琉璃還要脆弱。只有自己用雙手拼來的東西，才會被你牢牢掌握。無論你想要什麽，權，還是錢，又或者是你如今這個身份，你都可以去外界一拼，未必就沒有機會。”
皇帝沈吟起來。
東方敢接著又道:“我雖是修道之人，但跟你一樣，也有所求。我不僅想當本派掌門，更想成為天下第一，但這些我都會用自己的本事去拿，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拿，而不是整天做著白日夢。”
這話是發自肺腑的勸導和忠告，可那皇帝當皇帝當得太久，只喜歡被人奉承，聽著東方敢說話，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，怒急拍桌:“住口，不需要你來給朕指指點點！我自己有數。”
東方敢知道，他確實心裏有數，只是不願承認罷了。反正她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，聽不聽在他。
可魏赟覺得還需要再多多美言幾句，東方敢一閉嘴，他便開口:“皇上此言差矣，你如今已經深陷夢境不可自拔了。你有沒有想過，你一直沈溺在此，外界的本尊又會如何？你還記得你在這裏待了多久嗎？”
此言一出，那皇帝面色驟然變化。
魏赟趁熱打鐵:“一般人不吃東西，最多可以堅持三十天，一個月內若粒米不進，便會活活餓死，你覺得造夢樓會那麽好心給你餵飯嗎？你多在這裏耀武揚威幾天，殊不知，真正的你已經面臨生死危機。是這些虛榮重要，還是身家性命更重要？”
東方敢擡了擡手:“言盡於此了，他既無可救藥，咱們也不必浪費唇舌。”說著站起身來，準備出門。
“等等。”皇帝卻似終於想通了什麽，開了口:“你們說得對，比起榮華富貴，還是我的命重要。”
“這就對了。”東方敢笑了:“物以稀為貴，榮華富貴沒了，還可以重新想辦法，但命只一個人就只有一條。”
“我來這裏已經有二十七天。”皇帝苦笑一聲:“若非你們提醒，我都已記不清日子了。”
“二十七天……”東方敢掰著手指數了一下:“那你所剩時日無多了，我們需要抓緊時間。”
“做什麽？”皇帝疑惑不解:“直接帶我出去就行了，不過這裏沒有出口，剛來時我讓人到處找，此地廣袤無垠，根本沒有出路。”
“這個你無需擔心，我自有辦法。”東方敢說:“京城裏這麽多人，都和你一樣，在此地淪陷了，必須要喚醒他們的神智，然後帶著他們一起出去。”
皇帝卻是嘆息搖頭:“我看還是別白費力氣了，我早已打探過，此地大多數人都已忘記了在外界的事，他們聲稱自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，連貴妃也是這樣。”
東方敢想起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個地攤老板，心中猶如冷劍覆霜，淩冽生寒。
“這樣看來，那些人很可能已經……”魏赟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，倒吸口氣:“那他們的神智根本不可能再蘇醒了。”
東方敢一針見血的道:“這造夢樓委實可惡，非除掉不可！”
魏赟憂心道:“可是楊巔峰他們還沒找到，還有那些村民也不見蹤影。”
“這幾個人是必須要找出來的，否則他們沈溺在此不願醒來，一旦幻境破滅，他們便再也醒不過來。”
東方敢望向皇帝:“這個事只能拜托你了，這京城人海茫茫，我們倆根本沒法在短時間內找到他們。”
皇帝點了點頭:“將他們的肖像畫下來，我派人去找。”
於是魏赟便提筆將楊巔峰幾人的模樣畫了下來，但那些村民他沒見過，無從下手。
東方敢道:“也不必非得照著畫像找人，挨個打聽，但凡是記得外界之事的人，都一並帶進宮來。”
商量好了對策，於是皇帝便去調兵遣將。他能調動的人都是虛影，雖人數眾多，卻未必靠得住。東方敢又提議，出重金頒布一條懸賞令，讓城裏的“本地人”幫忙一同尋找，方法很簡單，一個問題即可。
想不想出去？
回答想的人，那肯定就是剛來到幻境不久。而答非所問者，便是已經忘卻生前事的死者，無法挽救的了。
不得不說，當皇帝還是有諸多好處的，比如要辦個什麽事就很方便，一聲令下，然後靜候佳音就行。翌日晌午，數十號人整整齊齊站到了宮門之前，裏面就有楊巔峰兄弟二人、南宮超越、以及胡蓮蓮，剩下的八十多人無一例外皆是檎樾村的民眾。
魏赟一見到幾個未來同門，大喜過望，連忙過去慰問。東方敢則只是打了個招呼，走到哪裏八十多個村民面前，詢問了一下他們進入此地之前的經過。
所有人的遭遇都是一樣的，原本他們正在田裏勞作，男耕女織來著，忽然看到村口出現了一座大房子，足足有七層之高，像一座恢宏的佛塔。
眾人對於這忽然出現的高樓都感到驚奇，見到上面掛著塊牌匾，寫著隨意進出的篆字，出於好奇，便進去參觀起來，然後莫名其妙來到這裏，由此一個個接連中招。
至於楊巔峰等人，他們則是根本沒來得及進去，在院子裏被那陰風一吹就不省人事了，再醒來時便到了夢境之中。
所以活人都齊聚一堂，東方敢瞥眼望向人來人往的大街，那些人，看似鮮活，實則早已逝去，她有心相救，卻已經無能為力了。
楊巔峰幾個自進入這裏，便四處分散，像無頭蒼蠅般在城中亂轉，魏赟簡明扼要解釋了一通，他們才後知後覺的醒悟過來。
最後是那皇帝，從宮中緩步踱出。他形單影只，身邊既無任何隨從也沒有丫鬟侍婢，甚至連那個美艷絕倫的貴妃娘娘也不見影蹤，看來她也是很早就來到此地，如今卻出不去了。
楊巔峰等人乍一見到皇帝，上前搭話，但他看起來神色頗為憂郁，想來也是，風光了個把月，如今卻即將失去一切，誰都會難舍難分。但他擁有的這一切本就是虛無，換句話說，他其實從頭到尾根本沒擁有過。何況失去這些，換來的是一線生機，有了這一線生機，大可再創輝煌。
“人都到齊了。”那皇帝來到東方敢身旁，問:“但是，我們要如何才能出去？”
眾多村民和魏赟等人齊齊望向東方敢。
“在進入此地之前，我曾在外面布置了一個傳送挪移的陣法。”東方敢左手緩緩掐出一個法印，在地上畫起了線條:“這個陣是千裏之巔的秘訣。在兩個地方畫下同樣的陣形，就可以在那兩地互相傳送，我們離開此地就靠這個陣法了。”
魏赟提出質疑:“可我們眼下是在夢境之中，本尊並不這裏，夢境中啟動陣法能管用嗎？”
“應該可以，雖然此地是夢境，但也在造夢樓裏頂層的房間中，我們的身體應該也躺在那裏。”
東方敢做出解釋，又道:“按理說直接打破這個夢境是最簡單粗暴的辦法，但這就等於是在跟造夢樓直接鬥法，此處是他的神通之內，他占了地利的便宜，更難對方，且這裏還有這些父老鄉親，動起手來容易殃及池魚，所以還是先出去，把大家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說。”
她一邊說一邊迅速畫陣，很快大陣成形，她站在陣法中央，結出了開啟陣法的印訣，突然之間，地上綻放出耀眼金芒，璀璨奪目之間，按照東方敢的心念，將所有人都包裹在內。
眾人只覺天旋地轉，周邊景物飛速變化，颶風呼嘯中，持續了半盞茶時分，半盞茶後，當一切靜止時，他們已離開了夢境，身處一片荒野，站在一塊平鋪在地的大石板上。
“終於出來了！”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那麽一句。
忽然旁邊有人傳出驚呼，跟著是一喜不自勝的歡呼:“主人！”
終於回頭一望，只見一個白衣少年撲在一個老嫗懷中，喜極而泣。那老嫗兩鬢斑白，還杵著一根拐杖，此刻卻有點手足無措，低聲道:“孩子，你是不是認錯人了？”
村民們都看過去圍觀，異口同聲的問道:“李婆，這孩子是誰，長得挺像阿瑾的。”
那叫李婆的老嫗聞言，神色惆悵，似是想起了什麽，但沒有惆悵多久，她的眼光便又放到了白大胖身上，一邊撫摸他的背一邊溫聲細語的道:“孩子，你叫什麽名字，是住在檎樾村嗎？”
東方敢道:“婆婆，他便是你家的白大胖。”
李婆聽到這句話，楞在當場。白大胖擡起頭來，笑道:“主人，我是大胖。”
李婆滿臉不可置信:“大胖，你怎麽會是大胖，大胖明明……”她舌橋不下，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
東方敢接口道:“是我用術法將他變成了人，當時我來到村中，發覺有異，卻又無處打聽，便只好將大胖化作人形，讓他帶路。幸好有他幫忙，才能順利找到大家。”
她都開口了，眾人雖覺驚奇，但也信了，不斷圍著白大胖轉，連聲稱謝。
東方敢清點了一下人數，一個沒少，向魏赟道:“送他們回村子裏去。”
魏赟要待開口，忽然腳下一陣地動山搖，山上傳來憤怒的一聲咆哮:“無知小輩，壞我修行！”
“快看，房子動了！”
不知是誰尖叫一聲，眾人目光向上看去，就見山巔的造夢樓竟在左右搖晃，引起山體震動，無數亂石順著陡坡滾了下來。
魏赟驚道:“我們每人一次最多能帶三個人走，剩下的人怎麽辦？”
東方敢左手法訣一結，頓時在周邊鑄出一道防護結界，將眾人包裹在內。
“有我結界在此，暫時不會有危險，你們盡快。”
說完，她雙履在地上一點，向山頂飛去。
魏赟和楊巔峰等人也不再多言，紛紛駕禦飛劍，沒人攜帶三個村民，五把飛劍載著十五個人向村子的方向飛去。剩下的人待在結界之中，驚恐的望向周邊滾動翻飛的亂石。但那些石塊落到結界之上，發出轟隆隆的巨響，被遠遠彈開。
東方敢瞬息間來到山巔，站在造夢樓前。只見整棟樓搖擺不定，正從地皮裏緩緩上升，連地基都露了出來。
她之前一直以為是什麽山精野怪作祟，根本沒想到這棟高樓便是妖物本尊，而是進入幻境之後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。
“膽敢壞我大師，給我拿命來！”
裏面傳出一個仿佛鐵鏟摩擦鍋底的尖銳聲音，也不知那造夢樓施展了什麽神通，周邊的巨石竟不再向山下滾去，而是齊齊飛起，向東方敢瘋狂砸落。
東方敢眼睛一瞇，殺意洩出。這造夢樓作惡多端，殘害那麽多人，理應天地不容。她擡手化出一面圓盾攔在身前，擋住了諸多飛來的亂石，隨即右手一召，長劍在手，靈力註入，頓時金光流竄，向造夢樓最頂層的房間狠狠刺去。
這棟樓都是以木材建成，極其易燃，東方敢在使出劍訣之時，還在上面附加了火屬性的神通，整把劍帶著熊熊烈火，直奔頂層。
造夢樓是個龐然大物，行動非常不便，根本躲不開這勢若雷霆的一擊，砰的一聲巨響，長劍暢通無阻的刺中了，霎時之間，火焰翻騰，造夢樓發出淒厲的慘叫。
但這一招還無法將其拿下。造夢樓嚎了片刻，旁邊池塘中升起一股水流，直沖第七層，很快就將大火熄滅。造夢樓略微負傷，卻更怒了。
它本來無手無足，此刻卻從第五層樓裏伸出兩只枯柴般的胳膊，像一顆粗壯巨大的老樹根，向東方敢一把抓來。
東方敢哼了一聲，右手淩空一指，兩只巨大的枯柴手臂在哢嚓聲中寸寸皸裂，化作無數碎片。
“就你這麽一點微末道行，還敢在我面前囂張。”
“我跟你拼了！”造夢樓發出的怒吼震耳欲聾，整棟樓如泰山壓頂般向東方敢倒了過來，若是被碰到，非粉身碎骨不可。
東方敢冷笑一聲，她並沒有閃躲，而是擡手一召，將長劍收回，隨即豎在面前一寸之處，在上面附著一道神通，又扔了出去。
利劍由一化二，再從二化四，然後四化八……眨眼之間，成千上萬柄飛劍如狂風暴雨般激射而出，正面對抗造夢樓，轟隆聲不絕於耳，天昏地暗中，造夢樓不堪重負，整個四分五裂，散成了滿地的斷井頹垣。
東方敢再一招手，千萬把利劍合而為一，重新回到她的掌中。
此時，魏赟等人已將的所有民眾安然無恙的送回村子，本要來相助東方敢除妖，可他們趕到時，造夢樓已消失不見，荒山野嶺中只剩一地的廢墟。
“啊？不是吧，我以為這妖怪很難對付呢，這麽一會就被你幹掉了？”魏赟揉了下自己的眼睛:“真沒勁。”
“因為它的對手是我。”東方敢絲毫沒給他留面子:“倘若是你在此，可就沒那麽容易解決了。”
魏赟眉毛一挑:“看不起我是不是，要不咱倆單挑一把？”
東方敢沒有興趣，在周邊掃視一圈。
造夢樓已垮，此地的妖風邪氣和陰霾已在逐漸散去，那些精致的園林水榭、曲徑通幽也都變成了一地狼藉，就是在這滿地的石堆中，一道七彩霞光流竄而過。
東方敢與魏赟都看到了，不約而同的驚呼:“七彩地隱蛟！”
東方敢本打算避開他們，事後自己單獨召喚，沒想到還沒到她召喚，這小東西便藏不住了，立刻靠了過去。
但魏赟和楊巔峰等人也立即上前，幾個人同時擠在門口。
東方敢目露寒光:“你們是打算跟我搶嗎？”
魏赟一臉嚴肅:“我不想跟你搶，可是我母親的生死，盡系於此，所以請你行個方便。”
東方敢道:“我師傅失蹤多年，如今這地隱蛟是唯一的線索，還請你不要讓我為難。”
魏赟皺眉道:“你是真的不肯通融嗎？”
東方敢道:“你要什麽不好，偏偏打我師傅坐騎的主意。”
“人命關天，就當我欠你一筆人情。”魏赟語調急切:“只要把地隱蛟給我，你提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。”
雙方誰都不願讓步，僵持之間，楊巔峰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，卻慢慢挪動腳步，將東方敢圍在了中間。
東方敢冷笑一聲:“怎地，你們想一擁而上嗎？”
楊巔峰道:“東方道友，我們也不想與你為敵，實在是因為茲事體大，這地隱蛟事關魏赟母親的生死，我們只好出此下策。”
他轉頭向魏赟道:“我們拖住她，你去抓蛟。”
東方敢冷笑:“他沒機會的。”說著將拇指與食指放到唇邊吹了一個響哨，那地隱蛟立刻鉆入地縫中消失不見。魏赟剛要邁步，他便失去了目標，大驚失色，跑到那邊去翻弄碎石，但地隱蛟行動矯健，早就跑得沒影。
他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，滿腔怒氣。
東方敢冷笑不止，轉身要走，楊巔峰一掌當頭劈來，攔住了去路。
東方敢身子一斜，輕而易舉避開了他這一掌，同時還擋住了他兄弟楊高峰的進擊。
雙方立刻大打出手。楊巔峰兄弟兩個與東方敢近身相搏，拳腳相加，而南宮超越與胡蓮蓮則是在一旁施展神通，不斷以各種術法轟擊。
但東方敢見招拆招，游刃有餘，一只手招架楊巔峰兄弟倆的拳腳，另一只手隨意應付南宮超越與胡蓮蓮的神通。雖然是以一敵四，卻絲毫不落下風。那四人卻反而處處掣肘，逐漸被她壓制。
那邊魏赟找不到地隱蛟，心急如焚，見他們四人圍攻東方敢漸落下風，立刻飛身打出一記靈力，直奔東方敢襲來。
東方敢沒有回頭，便察覺到身後神通的靈力波動，心隨意動，一塊大石從地面飛起，砸向魏赟面門，剛好與他的靈力相撞，砰的一聲，石屑紛飛。
只這麽一個打岔，東方敢雙手的招數略緩。那四人步步緊逼，全力以赴，居然讓東方敢退了一步。
東方敢哼了一聲:“我看在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的份上，一直忍讓，但你們既然逼我，那便是自討苦吃。”
說著，她一腳踢開四人的進擊，雙手放在胸前，印訣掐出，從她體內爆出一陣金光，似旋風般從四面八方橫掃而出，滌蕩一切。
這是千裏之巔比較高深的神通之一，只有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方能施展，整個千裏之巔數百門徒，練成的寥寥無幾，威力非同小可，楊巔峰幾個如何抵擋得住？順理成章的被整個掀翻飛了出去。幸好東方敢仍然手下留情，只用了七層功力，他們才無大礙。
東方敢一派雲淡風輕:“你們實在太差了，沒勁。”
楊巔峰幾人臉色煞白，無比震驚，最震驚的當屬魏赟，可他震驚歸震驚，卻並不死心。
“除非你殺了我，否則這決不罷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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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方敢將那只香爐裏面的餘燼倒掉，略施小術，在裏面註入了一絲靈力，化成青煙裊裊上升。靈力同樣散發清香，但比人間的香料好聞多了，更有神清氣爽的神效。
做完這一切，魏赟和東方敢雙雙趴在桌子上趴倒，看起來酣睡正濃。
約摸等了一炷香時分，果然聽到外面傳來動靜，有人緩緩靠近。
但那人沒有出聲，而是敲了敲門，等候片刻，又翹了一次，仿佛是在確認屋子裏的人是否睡著，一連敲了兩次之後，終於將門推開了。
那人走到桌邊，一言不發。但東方敢耳明心凈，明顯聽到了將匕首拔出刀鞘的聲音，鼻尖儼然也嗅到了一股殺氣，跟著頭上涼風颯然，匕首刺了下來。
她驀然睜眼，反手勾住對方手腕一扭，身子躍起，將那人按在了桌上。
那人發出驚呼，想要掙紮，但他怎能與東方敢抗衡？東方敢便如淵渟岳峙一般，任憑他如何反抗皆是徒勞。
魏赟也站了起來，看了那人一眼，笑道:“皇上，您這是在做什麽？”
被東方敢制服的中年人咬牙道:“想不到你們居然沒中計。”
從他方才的出手裏，東方敢知道此人沒什麽修為，不足為慮，於是直接松手放開，淡定的道:“你也太不聰明了，用這種手段對付我倆，還親自過來動手。”
她本來以為最多是派兩個虛影過來的，到時候她還得盤問一番，而且還不一定能問出什麽東西，可誰知這皇帝竟自己送上門來，省了她一番功夫。
皇上臉上表情十分難看，躊躇片刻，沈聲道:“我勸你們還是早點離開為妙。”
“走是肯定會走的，但得帶著你們一起離開。”東方敢肅然道:“皇上，我有一事不解，你我都是人，無冤無仇，你為何要對我們下此毒手？你是不是知道這個地方的秘密，而且已經與那妖物為伍了？”
皇帝表情陰晴不定，道:“是又怎樣？我只是想好好的當我的皇帝。”
“那你不想回到外界嗎？”
“為什麽要回去？在此地，我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，想要什麽有什麽，一呼百應，可是回到外界，我便一無所有了。不止是我，來到這裏的任何人，一朝進入此地，他們便都不願回歸了，因為這裏是我們的福祉，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地方。”
他越說越激動，越說越振奮了。
“一呼百應嗎？”東方敢蹙眉道:“可我為什麽沒聽你的？”
他一楞，楞完才道:“你們修道之人冥頑不靈，我跟你們無話可說。”
“冥頑不靈的人是你。”東方敢冷笑道:“你以為此地可以滿足你內心的貪婪與野心，可你擁有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嗎？不，都只是用術法幻化的假象罷了，若是有一日，施展術法的東西被收服，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就會蕩然無存，而且這一天已經不遠了，很快就會到來。”
“你說的是你們二人嗎？”皇帝眼睛裏露出兇光:“我知道你們打算摧毀這裏，所以才想將你們兩個殺了。”
他頓了一下，又道:“不過你們不用擔心，這裏只是夢境，在夢境中被殺，你們只是會在外界蘇醒而已，並不會真的死於非命。”
“什麽？”魏赟一臉的不可置信:“你是說我們倆在外面也睡著了？”他一路走來，雖然睡著過一次，但不是已經被東方敢喚醒了嗎？
“當然。”皇帝看向他的眼神中帶著輕蔑，仿佛在說，你不是修道之人嗎，這都沒發現？
“本身是進不來這裏的，只有在夢中，才會來到此處。”
關於這一點，東方敢其實也有預料，估計他們在外面打開最頂層房間裏的那扇門時便不由自主的沈睡了，然後才來到這裏。
東方敢道:“皇上，我想告訴你的是，即便你在這裏當上皇帝，也未必就能呼風喚雨，首先我們兩個就不會遵從你的命令。其次，你現在看似春風得意，可這畢竟是假象，只要造夢樓收回神通，一切都會土崩瓦解，比琉璃還要脆弱。只有自己用雙手拼來的東西，才會被你牢牢掌握。無論你想要什麽，權，還是錢，又或者是你如今這個身份，你都可以去外界一拼，未必就沒有機會。”
皇帝沈吟起來。
東方敢接著又道:“我雖是修道之人，但跟你一樣，也有所求。我不僅想當本派掌門，更想成為天下第一，但這些我都會用自己的本事去拿，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拿，而不是整天做著白日夢。”
這話是發自肺腑的勸導和忠告，可那皇帝當皇帝當得太久，只喜歡被人奉承，聽著東方敢說話，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，怒急拍桌:“住口，不需要你來給朕指指點點！我自己有數。”
東方敢知道，他確實心裏有數，只是不願承認罷了。反正她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，聽不聽在他。
可魏赟覺得還需要再多多美言幾句，東方敢一閉嘴，他便開口:“皇上此言差矣，你如今已經深陷夢境不可自拔了。你有沒有想過，你一直沈溺在此，外界的本尊又會如何？你還記得你在這裏待了多久嗎？”
此言一出，那皇帝面色驟然變化。
魏赟趁熱打鐵:“一般人不吃東西，最多可以堅持三十天，一個月內若粒米不進，便會活活餓死，你覺得造夢樓會那麽好心給你餵飯嗎？你多在這裏耀武揚威幾天，殊不知，真正的你已經面臨生死危機。是這些虛榮重要，還是身家性命更重要？”
東方敢擡了擡手:“言盡於此了，他既無可救藥，咱們也不必浪費唇舌。”說著站起身來，準備出門。
“等等。”皇帝卻似終於想通了什麽，開了口:“你們說得對，比起榮華富貴，還是我的命重要。”
“這就對了。”東方敢笑了:“物以稀為貴，榮華富貴沒了，還可以重新想辦法，但命只一個人就只有一條。”
“我來這裏已經有二十七天。”皇帝苦笑一聲:“若非你們提醒，我都已記不清日子了。”
“二十七天……”東方敢掰著手指數了一下:“那你所剩時日無多了，我們需要抓緊時間。”
“做什麽？”皇帝疑惑不解:“直接帶我出去就行了，不過這裏沒有出口，剛來時我讓人到處找，此地廣袤無垠，根本沒有出路。”
“這個你無需擔心，我自有辦法。”東方敢說:“京城裏這麽多人，都和你一樣，在此地淪陷了，必須要喚醒他們的神智，然後帶著他們一起出去。”
皇帝卻是嘆息搖頭:“我看還是別白費力氣了，我早已打探過，此地大多數人都已忘記了在外界的事，他們聲稱自己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，連貴妃也是這樣。”
東方敢想起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個地攤老板，心中猶如冷劍覆霜，淩冽生寒。
“這樣看來，那些人很可能已經……”魏赟跟她的想法不謀而合，倒吸口氣:“那他們的神智根本不可能再蘇醒了。”
東方敢一針見血的道:“這造夢樓委實可惡，非除掉不可！”
魏赟憂心道:“可是楊巔峰他們還沒找到，還有那些村民也不見蹤影。”
“這幾個人是必須要找出來的，否則他們沈溺在此不願醒來，一旦幻境破滅，他們便再也醒不過來。”
東方敢望向皇帝:“這個事只能拜托你了，這京城人海茫茫，我們倆根本沒法在短時間內找到他們。”
皇帝點了點頭:“將他們的肖像畫下來，我派人去找。”
於是魏赟便提筆將楊巔峰幾人的模樣畫了下來，但那些村民他沒見過，無從下手。
東方敢道:“也不必非得照著畫像找人，挨個打聽，但凡是記得外界之事的人，都一並帶進宮來。”
商量好了對策，於是皇帝便去調兵遣將。他能調動的人都是虛影，雖人數眾多，卻未必靠得住。東方敢又提議，出重金頒布一條懸賞令，讓城裏的“本地人”幫忙一同尋找，方法很簡單，一個問題即可。
想不想出去？
回答想的人，那肯定就是剛來到幻境不久。而答非所問者，便是已經忘卻生前事的死者，無法挽救的了。
不得不說，當皇帝還是有諸多好處的，比如要辦個什麽事就很方便，一聲令下，然後靜候佳音就行。翌日晌午，數十號人整整齊齊站到了宮門之前，裏面就有楊巔峰兄弟二人、南宮超越、以及胡蓮蓮，剩下的八十多人無一例外皆是檎樾村的民眾。
魏赟一見到幾個未來同門，大喜過望，連忙過去慰問。東方敢則只是打了個招呼，走到哪裏八十多個村民面前，詢問了一下他們進入此地之前的經過。
所有人的遭遇都是一樣的，原本他們正在田裏勞作，男耕女織來著，忽然看到村口出現了一座大房子，足足有七層之高，像一座恢宏的佛塔。
眾人對於這忽然出現的高樓都感到驚奇，見到上面掛著塊牌匾，寫著隨意進出的篆字，出於好奇，便進去參觀起來，然後莫名其妙來到這裏，由此一個個接連中招。
至於楊巔峰等人，他們則是根本沒來得及進去，在院子裏被那陰風一吹就不省人事了，再醒來時便到了夢境之中。
所以活人都齊聚一堂，東方敢瞥眼望向人來人往的大街，那些人，看似鮮活，實則早已逝去，她有心相救，卻已經無能為力了。
楊巔峰幾個自進入這裏，便四處分散，像無頭蒼蠅般在城中亂轉，魏赟簡明扼要解釋了一通，他們才後知後覺的醒悟過來。
最後是那皇帝，從宮中緩步踱出。他形單影只，身邊既無任何隨從也沒有丫鬟侍婢，甚至連那個美艷絕倫的貴妃娘娘也不見影蹤，看來她也是很早就來到此地，如今卻出不去了。
楊巔峰等人乍一見到皇帝，上前搭話，但他看起來神色頗為憂郁，想來也是，風光了個把月，如今卻即將失去一切，誰都會難舍難分。但他擁有的這一切本就是虛無，換句話說，他其實從頭到尾根本沒擁有過。何況失去這些，換來的是一線生機，有了這一線生機，大可再創輝煌。
“人都到齊了。”那皇帝來到東方敢身旁，問:“但是，我們要如何才能出去？”
眾多村民和魏赟等人齊齊望向東方敢。
“在進入此地之前，我曾在外面布置了一個傳送挪移的陣法。”東方敢左手緩緩掐出一個法印，在地上畫起了線條:“這個陣是千裏之巔的秘訣。在兩個地方畫下同樣的陣形，就可以在那兩地互相傳送，我們離開此地就靠這個陣法了。”
魏赟提出質疑:“可我們眼下是在夢境之中，本尊並不這裏，夢境中啟動陣法能管用嗎？”
“應該可以，雖然此地是夢境，但也在造夢樓裏頂層的房間中，我們的身體應該也躺在那裏。”
東方敢做出解釋，又道:“按理說直接打破這個夢境是最簡單粗暴的辦法，但這就等於是在跟造夢樓直接鬥法，此處是他的神通之內，他占了地利的便宜，更難對方，且這裏還有這些父老鄉親，動起手來容易殃及池魚，所以還是先出去，把大家送到安全的地方再說。”
她一邊說一邊迅速畫陣，很快大陣成形，她站在陣法中央，結出了開啟陣法的印訣，突然之間，地上綻放出耀眼金芒，璀璨奪目之間，按照東方敢的心念，將所有人都包裹在內。
眾人只覺天旋地轉，周邊景物飛速變化，颶風呼嘯中，持續了半盞茶時分，半盞茶後，當一切靜止時，他們已離開了夢境，身處一片荒野，站在一塊平鋪在地的大石板上。
“終於出來了！”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那麽一句。
忽然旁邊有人傳出驚呼，跟著是一喜不自勝的歡呼:“主人！”
終於回頭一望，只見一個白衣少年撲在一個老嫗懷中，喜極而泣。那老嫗兩鬢斑白，還杵著一根拐杖，此刻卻有點手足無措，低聲道:“孩子，你是不是認錯人了？”
村民們都看過去圍觀，異口同聲的問道:“李婆，這孩子是誰，長得挺像阿瑾的。”
那叫李婆的老嫗聞言，神色惆悵，似是想起了什麽，但沒有惆悵多久，她的眼光便又放到了白大胖身上，一邊撫摸他的背一邊溫聲細語的道:“孩子，你叫什麽名字，是住在檎樾村嗎？”
東方敢道:“婆婆，他便是你家的白大胖。”
李婆聽到這句話，楞在當場。白大胖擡起頭來，笑道:“主人，我是大胖。”
李婆滿臉不可置信:“大胖，你怎麽會是大胖，大胖明明……”她舌橋不下，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
東方敢接口道:“是我用術法將他變成了人，當時我來到村中，發覺有異，卻又無處打聽，便只好將大胖化作人形，讓他帶路。幸好有他幫忙，才能順利找到大家。”
她都開口了，眾人雖覺驚奇，但也信了，不斷圍著白大胖轉，連聲稱謝。
東方敢清點了一下人數，一個沒少，向魏赟道:“送他們回村子裏去。”
魏赟要待開口，忽然腳下一陣地動山搖，山上傳來憤怒的一聲咆哮:“無知小輩，壞我修行！”
“快看，房子動了！”
不知是誰尖叫一聲，眾人目光向上看去，就見山巔的造夢樓竟在左右搖晃，引起山體震動，無數亂石順著陡坡滾了下來。
魏赟驚道:“我們每人一次最多能帶三個人走，剩下的人怎麽辦？”
東方敢左手法訣一結，頓時在周邊鑄出一道防護結界，將眾人包裹在內。
“有我結界在此，暫時不會有危險，你們盡快。”
說完，她雙履在地上一點，向山頂飛去。
魏赟和楊巔峰等人也不再多言，紛紛駕禦飛劍，沒人攜帶三個村民，五把飛劍載著十五個人向村子的方向飛去。剩下的人待在結界之中，驚恐的望向周邊滾動翻飛的亂石。但那些石塊落到結界之上，發出轟隆隆的巨響，被遠遠彈開。
東方敢瞬息間來到山巔，站在造夢樓前。只見整棟樓搖擺不定，正從地皮裏緩緩上升，連地基都露了出來。
她之前一直以為是什麽山精野怪作祟，根本沒想到這棟高樓便是妖物本尊，而是進入幻境之後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。
“膽敢壞我大師，給我拿命來！”
裏面傳出一個仿佛鐵鏟摩擦鍋底的尖銳聲音，也不知那造夢樓施展了什麽神通，周邊的巨石竟不再向山下滾去，而是齊齊飛起，向東方敢瘋狂砸落。
東方敢眼睛一瞇，殺意洩出。這造夢樓作惡多端，殘害那麽多人，理應天地不容。她擡手化出一面圓盾攔在身前，擋住了諸多飛來的亂石，隨即右手一召，長劍在手，靈力註入，頓時金光流竄，向造夢樓最頂層的房間狠狠刺去。
這棟樓都是以木材建成，極其易燃，東方敢在使出劍訣之時，還在上面附加了火屬性的神通，整把劍帶著熊熊烈火，直奔頂層。
造夢樓是個龐然大物，行動非常不便，根本躲不開這勢若雷霆的一擊，砰的一聲巨響，長劍暢通無阻的刺中了，霎時之間，火焰翻騰，造夢樓發出淒厲的慘叫。
但這一招還無法將其拿下。造夢樓嚎了片刻，旁邊池塘中升起一股水流，直沖第七層，很快就將大火熄滅。造夢樓略微負傷，卻更怒了。
它本來無手無足，此刻卻從第五層樓裏伸出兩只枯柴般的胳膊，像一顆粗壯巨大的老樹根，向東方敢一把抓來。
東方敢哼了一聲，右手淩空一指，兩只巨大的枯柴手臂在哢嚓聲中寸寸皸裂，化作無數碎片。
“就你這麽一點微末道行，還敢在我面前囂張。”
“我跟你拼了！”造夢樓發出的怒吼震耳欲聾，整棟樓如泰山壓頂般向東方敢倒了過來，若是被碰到，非粉身碎骨不可。
東方敢冷笑一聲，她並沒有閃躲，而是擡手一召，將長劍收回，隨即豎在面前一寸之處，在上面附著一道神通，又扔了出去。
利劍由一化二，再從二化四，然後四化八……眨眼之間，成千上萬柄飛劍如狂風暴雨般激射而出，正面對抗造夢樓，轟隆聲不絕於耳，天昏地暗中，造夢樓不堪重負，整個四分五裂，散成了滿地的斷井頹垣。
東方敢再一招手，千萬把利劍合而為一，重新回到她的掌中。
此時，魏赟等人已將的所有民眾安然無恙的送回村子，本要來相助東方敢除妖，可他們趕到時，造夢樓已消失不見，荒山野嶺中只剩一地的廢墟。
“啊？不是吧，我以為這妖怪很難對付呢，這麽一會就被你幹掉了？”魏赟揉了下自己的眼睛:“真沒勁。”
“因為它的對手是我。”東方敢絲毫沒給他留面子:“倘若是你在此，可就沒那麽容易解決了。”
魏赟眉毛一挑:“看不起我是不是，要不咱倆單挑一把？”
東方敢沒有興趣，在周邊掃視一圈。
造夢樓已垮，此地的妖風邪氣和陰霾已在逐漸散去，那些精致的園林水榭、曲徑通幽也都變成了一地狼藉，就是在這滿地的石堆中，一道七彩霞光流竄而過。
東方敢與魏赟都看到了，不約而同的驚呼:“七彩地隱蛟！”
東方敢本打算避開他們，事後自己單獨召喚，沒想到還沒到她召喚，這小東西便藏不住了，立刻靠了過去。
但魏赟和楊巔峰等人也立即上前，幾個人同時擠在門口。
東方敢目露寒光:“你們是打算跟我搶嗎？”
魏赟一臉嚴肅:“我不想跟你搶，可是我母親的生死，盡系於此，所以請你行個方便。”
東方敢道:“我師傅失蹤多年，如今這地隱蛟是唯一的線索，還請你不要讓我為難。”
魏赟皺眉道:“你是真的不肯通融嗎？”
東方敢道:“你要什麽不好，偏偏打我師傅坐騎的主意。”
“人命關天，就當我欠你一筆人情。”魏赟語調急切:“只要把地隱蛟給我，你提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。”
雙方誰都不願讓步，僵持之間，楊巔峰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，卻慢慢挪動腳步，將東方敢圍在了中間。
東方敢冷笑一聲:“怎地，你們想一擁而上嗎？”
楊巔峰道:“東方道友，我們也不想與你為敵，實在是因為茲事體大，這地隱蛟事關魏赟母親的生死，我們只好出此下策。”
他轉頭向魏赟道:“我們拖住她，你去抓蛟。”
東方敢冷笑:“他沒機會的。”說著將拇指與食指放到唇邊吹了一個響哨，那地隱蛟立刻鉆入地縫中消失不見。魏赟剛要邁步，他便失去了目標，大驚失色，跑到那邊去翻弄碎石，但地隱蛟行動矯健，早就跑得沒影。
他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，滿腔怒氣。
東方敢冷笑不止，轉身要走，楊巔峰一掌當頭劈來，攔住了去路。
東方敢身子一斜，輕而易舉避開了他這一掌，同時還擋住了他兄弟楊高峰的進擊。
雙方立刻大打出手。楊巔峰兄弟兩個與東方敢近身相搏，拳腳相加，而南宮超越與胡蓮蓮則是在一旁施展神通，不斷以各種術法轟擊。
但東方敢見招拆招，游刃有餘，一只手招架楊巔峰兄弟倆的拳腳，另一只手隨意應付南宮超越與胡蓮蓮的神通。雖然是以一敵四，卻絲毫不落下風。那四人卻反而處處掣肘，逐漸被她壓制。
那邊魏赟找不到地隱蛟，心急如焚，見他們四人圍攻東方敢漸落下風，立刻飛身打出一記靈力，直奔東方敢襲來。
東方敢沒有回頭，便察覺到身後神通的靈力波動，心隨意動，一塊大石從地面飛起，砸向魏赟面門，剛好與他的靈力相撞，砰的一聲，石屑紛飛。
只這麽一個打岔，東方敢雙手的招數略緩。那四人步步緊逼，全力以赴，居然讓東方敢退了一步。
東方敢哼了一聲:“我看在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的份上，一直忍讓，但你們既然逼我，那便是自討苦吃。”
說著，她一腳踢開四人的進擊，雙手放在胸前，印訣掐出，從她體內爆出一陣金光，似旋風般從四面八方橫掃而出，滌蕩一切。
這是千裏之巔比較高深的神通之一，只有修為到了一定境界方能施展，整個千裏之巔數百門徒，練成的寥寥無幾，威力非同小可，楊巔峰幾個如何抵擋得住？順理成章的被整個掀翻飛了出去。幸好東方敢仍然手下留情，只用了七層功力，他們才無大礙。
東方敢一派雲淡風輕:“你們實在太差了，沒勁。”
楊巔峰幾人臉色煞白，無比震驚，最震驚的當屬魏赟，可他震驚歸震驚，卻並不死心。
“除非你殺了我，否則這決不罷休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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